第1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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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嬴钺只是咬着牙、带着哭腔喊着:
  “可我好痛!好胀!好难受!”
  那晚他喊了很久的“好疼”“好痛苦”“好难受”“为什么不让我死”。
  灵归一边隔着笼子看着他流泪,一边劝他轻一些轻一些,别把自己弄伤。
  一夜过去,嬴钺倒在一片狼藉的血色铁笼中,血红的双眼里满是灰败,他问灵归:
  “你说,我们活在这世上有什么意义?我要把他们都杀掉,然后我也去死。”
  灵归沉默半晌,然后告诉他:
  “这世界很大,这方斗兽场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圈,这小圈外,好人比坏人多。会有人把冬夜里无家可归的小猫捡回家,会有人给小猫们搭起温暖的棚窝,哦对了,我曾经的小主人,她就是个很善良的小姑娘……”
  “你说的这些,好遥远……我在这个小圈子里,如何能触碰得到呢?”
  嬴钺嗤笑一声,问她。
  “光很遥远,可能需要几年的岁月才能触碰。但光也很近,比如现在,我的心就被光充斥着,很温暖……你相信我,用不了多久,你就能逃出去,到外面的世界,看春风雨露,听夏蝉冬雪,会有爱你的人伴你身侧,一道一道,去抚平你那些经久的疤痕。
  你是个好妖,好妖有好报。”
  灵归说出“好妖有好报”这句话不过几天,她就死了,死得惨烈。原因很简单,某位少爷爱好折磨圆毛动物,一眼看中了长相乖巧脾气温顺的灵归——
  非常典型的“好妖有坏报”。
  她死当天,嬴钺体内那个被种下的蛊爆发了,他屠尽了那个斗兽场里的所有人,斗兽场轰然倒塌,他与那群狂欢的人一同被深埋在了废墟之下。
  后来,他被离洛捡回了姑瑶山。
  但离风暗中作祟,担心离洛发现嬴钺身上的秘密,遂假扮离洛蛊惑嬴钺复仇,奈何嬴钺此人意志极为坚定,他屡次三番失败后,决定彻底放弃这颗棋子。
  他用不了的棋子,也不能给别人用。
  于是离风提前收集了嬴钺的鳞片和毒液跑去姑瑶山北又屠了一个小村子,嫁祸给了嬴钺,借姑瑶神巫之手将他封印进黑石棺里。
  好妖没好报,嬴钺绝望地叹息。
  灵归飘回白玉京后:
  “破天道,你给老娘滚出来!”
  天道:“不关我事啊!”
  第98章
  灵归著(尾章) 嬴钺之妻茯灵归 著……
  *愿劫 她与树
  她远远听到有人在唱歌——
  “来啊, 听芦笙,十二祖神,为你引路
  去啊, 有灵树, 九黎千里, 枫香丘丘
  野有雾露, 有娑罗树,
  红雪花啊, 十二朵落下
  天地日月,星云气风,
  生息灵兮,望兮归兮”
  她乘晨雾风而降,看到无数双巫女的手捧起了一个幼小的、细白脆弱如花蕊的女孩。
  初生的曦光从云间落下, 晕作一片轻柔的纱。就像为逝者盖上一张安魂布,盛大却似在哭吟的晨光,笼住了金色的姑瑶山。
  婴儿澄澈的紫色瞳孔啊,倒映出天光灿烂,好奇探索的目光抓住了那只悲鸣的白鹭,忽而不知从何而来一只光箭,贯穿了白鹭的身体, 她无知无畏地凝望着天空,不明白为何,湛蓝的苍穹会降下箭矢。
  婴儿颤巍巍伸出如藕的手,接住那片杳然落下的、血液染红的白羽。
  天何所沓?十二焉分?
  日月安属?列星安陈?
  祭坛之上, 忽而爆发一声婴儿的哭啼,那哭啼如此响亮,几乎要震醒这千重白雪下沉眠的山峦, 惊碎那冰河封冻下汹涌的浪涛。
  巫女们笑了,好像看见了真正的曦光。
  姑瑶神女已逝,而新神将诞生。
  可苍天它为何发了怒,为何要降下无尽箭雨?巫女们相继倒下了,最后一个年迈的巫女依然支撑着托举婴儿的手,她被风霜刻满痕迹的脸倔强地仰着,凝视那高而渺远、不染尘埃的苍穹,那眼神仿佛在宣战。
  九重天上轰隆运转的天道放肆嘲笑这无知无畏的巫女,最后一道箭光劈下——
  老巫女也终于倒下了,她紧抱着怀中的婴儿,咬破自己的指尖。她将那张字条塞进了婴儿的襁褓,用鲜血在婴儿背上写下两个红得刺目的大字——“灵归”
  咽气前,她用沙哑的声音祈求着:
  “神女在上!我们死后,愿姑瑶山依然有人守护,希望……未来的某天,远游的孩子归家时,能有人为她……引路……”
  老巫女捧出一颗黯淡的种子。那颗种子已在天雷中死去了,没有一丝生机。
  可尽管如此,老巫女仍满怀希望地看向这颗种子,和那个婴儿。仿佛已经看到,多年后神女踏光而来,铃铛声,怦醒万重山川。
  第三次回到白玉京时,天道似笑非笑地告诉她:“你的神魂已经碎裂了,你没法与我比肩了哈哈,你也没法再回到白玉京了,我依然是这里唯一的掌控者,三颗愿尘都实现了又如何,你还是要回去……”
  “你赢了。”
  灵归这次没再和它打架。
  天道听她这么说,倒不自在了。
  “你和巫瑶怎么都这样,莫名其妙!让本天道都弄不清楚你们在想什么!”
  灵归微微一笑,告诉它:
  “你嬴了,可我也没输。”
  天道怒了,天门大开。
  灵归只道:“这天上实在无聊,我还是愿意回到凡间,做个闲散巫女啊。”
  姑瑶神山,她降临,对老巫女轻声说:
  “如你所愿。”
  灵归穿过一片洁白的雪藏花里,左手拿起那颗种子,右手抱起了哭啼的婴儿。
  “灵归,灵归啊,你可认识我?”
  灵归俯头,在婴儿眼睫上落下轻轻一吻。
  她将自己最后的灵魂碎片放进了那颗绿色的种子里,种子落入满地白骨,霎时间生长出一棵巨大的枫香树,绰约女子,身披薜荔,腰束女萝,从枫香树间翩然而下。
  她长着灵归的脸,她是灵归的化身。
  “从今天起,你就是姑瑶神山的引路灵树,神山的代言人,枫谣。”
  灵归笑着告诉她。
  “那您呢?您叫什么名字?”
  枫谣问灵归。
  灵归笑了两声,挥手为枫谣戴上了一顶藤条编制的帷帽,白雾般轻灵的纱遮住了她的面容,灵归告诉她:
  “你会知道的。如果有一天,一个和我长相相同的少女来到这里,请你告诉她……”
  “姑瑶神山已陷入沉睡,我就是神山的代言人。请呈上你的诉求,我将向你传达神与先祖的旨意。”
  “好。”枫谣笑着答应。
  “对了,当她离开的时候,麻烦你不要告诉她这里发生的一切、一切,你只需要告诉她,雪藏花海永远在这里,等待她归来。”
  灵归透过白纱,凝视那张面庞。
  灵归抱着婴儿走下了山,一路上,雪藏花海温柔注视。她将婴儿放进竹篮里,放到了龙毒河的冰面上。灵归挥手,川河骤开,冰凌漫上河滩,一道蓝线蔓延向远方。
  “去吧,灵归。再见。”
  灵归向那只竹篮招手道别。
  ……
  “春初冬末,百川将开,山林静籁。
  一场春雪倏忽倥偬,黔青道苍莽晦朔。
  龙毒村的大祭司在祭坛火光中看到了神降下的预言——”
  “阿归,你这么写,不就回到故事的开头了,就像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一样,写来写去没个完了!”
  嬴钺乖顺地趴在灵归案前,一边为灵归研墨,一边不满地抱怨。
  他如今已经能认识这么多字了,不枉费灵归日复一日连哄带骗地教他。
  “你不懂,这叫什么?这叫首尾呼应!”
  灵归伸手弹了下嬴钺的脑袋。
  “可你今晚答应了要陪我的!你忘了,今天可是立春啊立春!”
  嬴钺将墨条一放,挤到灵归的椅子上,像只松鼠般抱住了她,在她颈间乱蹭。
  “哎呀哎呀……”
  灵归被这条小娇蛇磨得受不了。
  “好了,我再写最后几句话。”
  “只能是几句,不许多!”
  嬴钺含住了灵归通红的耳垂。
  “等等阿归,你怎么把这些也写进去了?他们看了会不会不太好……”
  “这是我的探险指南,我想怎么写就怎么写!”灵归颇为傲气地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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