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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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先前就商量好了,打算切些猪血掺韭菜一炒,炖锅冬笋骨头汤,弄份油汪汪的回锅肉,再搞个白菜焖豆腐,蒸几碗香甜的老南瓜,配点儿自己泡的豆角、酸萝卜,有菜有肉,保管让大家吃好吃饱。
  白烟袅袅升起,一块块红白相间的鲜肉被剔下穿孔,拴上暗绿的棕叶绳结。
  肉香、米香从灶房涌出,安静片刻的二黑再躺不住,又怕挨打,钻出狗窝卧在屋檐下,两只眼紧盯着门口。
  那些个专程来凑热闹的,背地里咽咽口水,不敢再留。带好银钱买肉的也无意蹭饭,跟齐山商量好要哪块,称过重付了钱就眉飞色舞地快步下山,赶着回去和家人分享喜悦。
  留在山上的人渐渐少了,但热闹依旧。
  一头猪很快就分割完,肉块整整齐齐地摆在草席上,只等晚点儿抹盐腌着。
  都是干活仔细的,还把院子里沾的猪毛和血水铲走,倒到树林去。但异味还是没怎么散,好在有水池,打水方便,干脆又泼了几遍。
  反正今天太阳好,晒一晒就干了,不怕结冰。
  不到晌午,赵渔就招呼大家洗手吃饭。
  汉子和夫郎媳妇分开坐,一桌摆在堂屋,一桌坐在火塘屋。香气四溢的饭菜每样都盛了两份,一一端上桌,分量足,油水也大,看着就叫人满足。
  喝酒吃肉、谈天说地,等散席时,各个都是红光满面。
  洗碗扫地用不着他们帮忙,喝杯水漱漱口,便先后离开。
  朱屠户赶着去别家,也没多留。齐山给他结了三十五文的工钱,亲自把人送出门。
  后头偶尔还有人上山来买肉,要的都不多,一斤两斤的,齐山来者不拒,全答应了。
  他俩不可能整年都吃腊肉,总要买些新鲜的换换口味,用不着留那么多上炕,能卖就卖一些。
  乡里乡亲的,肯定会比镇上肉铺的价钱便宜点儿。不过其他人都这样,也实属正常,以后才好继续往来。
  太阳一落,外面就黑沉沉的,风也放肆许多,又开始冷起来。
  灶房还生着火,柴放得多,火光映照下,土墙和地面都微微泛红。
  齐山撸起袖子,从麻袋里抓出盐巴仔细抹在已冷掉的肉块表面。去年熏过一回腊肉,该撒多少盐心里大概有数,不至于犹犹豫豫的。
  谢知云如今倒是不怕腥,但肚子大,腿也有些肿,蹲在地上太吃力,便只搬了椅子坐在一旁,给齐山掌掌灯,好叫他看得更清楚。
  朱屠户手艺好,每块肉都分得恰到好处,不会太大太重,齐山一个人翻面也十分轻松,没人搭手照样弄得很快。
  谢知云换了只手托住油灯,看着草席上的肉块,笑眯眯道:“这么多,够吃到来年腊月了。”
  齐山将面前的肉块翻个面,也是满心欢喜,“嗯,如今猪圈空出来,但家里还剩了些糠菜,又有白菜萝卜,我想着开年就去牲口行转转,早些抓只猪仔回来。多养些日子到底不一样。”
  谢知云想了想,没一口应下,说:“再看吧,说不定正月里还有一冷。猪仔太小,回来冻着病着太不划算。”
  “也是,那就干脆晚点再买。”齐山点点头,天气的事儿谁也说不准,还是稳妥一些比较好。
  “差个把月也不打紧,反正是自家吃,又不急着赶去卖。”
  齐山也是一时高兴,没考虑那么多,这会儿反应过来,便打消了念头。
  撒盐、抹匀,不是什么复杂的事,还留出一部分用于灌腊肠,夫夫俩说着话,不多时就给弄完。
  砸了干皂角,泡着热水,将手仔仔细细搓洗好几遍,才将沾上的油脂和血腥气洗掉。
  天色已晚,再没忙空别的。俩人盥洗完,再三确认挂在外面的猪肝、猪肺都拎进屋,灶房的门窗也关得严严实实,不会有夜猫什么的钻进来,才放心地回到卧房。
  谢知云脱去外裳,率先爬回床,掀开被子躺进去,伸脚将圆溜溜的汤婆子勾到腿边。这东西外面蒙了布套子,热乎却不至于烫。
  齐山后一步进门,没急着上床,坐在沿上,解下腰间的布袋子,掏出铜板数给谢知云听。
  “……三百零二文,”将最后一个铜板放在腿间,齐山抬眼看向谢知云,“基本上都是十四十五一斤,估计卖了有二十斤左右。”
  谢知云怕冷,被子一直拉到鼻头,只露出两只亮晶晶的眼睛在外,闻言才往下挪了挪,惊喜道:“这么多呢?”
  手在外面放一会儿,就觉得冰了,齐山没打算串钱。重新把铜板装进布袋子,笑着说:“快过小年了,怎么也要吃顿好的,都舍得花钱。”
  “那倒是我们赶巧了。”
  装起来容易,几百个铜板三两把就抓完。齐山系紧袋子,塞到枕头下,也蹬掉鞋子,钻进被窝挨着他睡下,“嗯,肉还要腌两天。我明早去接张婶上来帮忙,趁肉新鲜,把腊肠灌了,在外面晾一晾,到时一并挂火坑上熏着。”
  “行,那我和赵哥在家先把肉剁了,这个简单,”谢知云顿了顿,又问:“要不要拌辣子?”
  “少拌点儿,有个香气就行。”
  谢知云并不是不能吃辣,有时嘴馋也想尝一口,便说:“要不分两种,辣的和不辣的都做,不过还得磨辣椒面。”
  家里干辣子倒是晒了不少,不过寻常都是抓几根冲冲水就丢锅里,没想起来磨成面。
  “放不了多少,一会儿就弄完了。”
  他们自己种的辣椒味冲,确实要悠着点儿放,谢知云便不再着急,又扬起笑脸:“今年这炕上可是挂得多。”
  一想到天天做饭进出灶房,都能看见下垂的肉块和腊肠,心里就美得冒泡。
  第67章
  年猪一杀, 喂牲口的活计顿时轻省不少,用不着再割那么多草料。忙起来快得很,连早饭都比平日提前了些。
  这年头有口肉吃, 没人会讲客气, 昨日的杀猪饭到最后只剩下一盆骨汤。赵渔便擀了些面条和着一起煮, 等快出锅时烫一把细碎的青菜叶, 再撒上葱花。
  盛到碗里时, 青白相间,汤水表面泛着层淡淡的油花,煞是好看。谢知云那碗还单独卧了个金黄焦香的煎蛋, 因他不爱吃流心的, 煎的时间长了点儿,边缘都微微卷曲起皱。
  入冬以后, 鸡鸭果然不怎么下蛋, 有时隔好几天才能捡到一两个。幸亏之前存了些,天冷也都没坏。只是如此一来, 家里的蛋便只能紧着谢知云吃。毕竟怀着身孕, 再省也不能亏待了他。
  骨汤里已没什么肉, 但香气犹在。面条吸足汤汁,柔软却不失劲道,热乎乎地吃进肚里,别提多满足。
  齐山吃饭一向很快, 呼呼啦啦就解决掉两碗,临了还剥个烤番薯。又喝口水漱过嘴, 就赶忙套了驴车下山去接张玉梅。
  腊月里,人家也要忙着准备过年的东西,不好耽搁她太久, 快些弄完才是正经。
  谢知云和赵渔吃得慢,等收洗好,太阳已经照进院子。难得天上没什么云,浅黄的光直直打下来,显得分外暖和。
  二黑趴在屋檐下,面前的豁口大碗堆成小山,全是些啃过的骨头。虽没什么肉,但它还是歪着嘴啃得十分起劲儿,嘎嘣声听得人牙酸。这时若是有人靠近,必然要被它低吼吓唬的。
  赵渔把装着肉块的木盆端到院子,放在太阳下。
  二黑闻到味儿,立马站起身准备跟上去,被拿着菜刀和砧板后一步出门的谢知云厉声喝退。只好重新踱回原处,继续啃自己的骨头。
  赵渔一转身就看见谢知云挺着大肚子慢悠悠走近,忙跑上前接过他手里的东西,说:“这儿我来弄,你去歇歇。”
  谢知云笑眯眯道:“又不是什么重活,还是能搭把手的,总闲着也心焦。”
  “那我搬把椅子来,你先晒晒太阳。一会儿帮忙剥下蒜子、刮点姜就行。”
  谢知云颔首说了声“好”。
  赵渔动作麻利,进进出出几趟,很快就把要用的东西都拿出来。借着竹管流出的凉水洗把手,便开始切肉。
  他们头一回做,也不晓得能不能成,并没打算卖,只准备了十斤左右的肉。按着张玉梅教的,瘦肉肥油三七分。早上起来就一一清洗干净,放在竹匾上沥干水分。
  新鲜的肉软而滑溜,其实不大好切,但赵渔做惯了灶上的活,并没什么难的。
  只是他家里穷,一年到头连肉都没吃几回,更别提费心灌腊肠的,这也是头一回做。即便听齐山说只要切成小丁就行,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便抬眼去问谢知云——
  “这么大成不?”
  谢知云顺手将剥出的米白蒜子丢进碗里,看了看提议:“可以再小一点儿。”
  赵渔点点头,心中大概有数,将方才切好的肉丁又分了分,就开始按着这个大小继续切肉。
  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安静却不孤寂。
  几只圆滚滚的麻雀从篱笆外飞进院子,在不远处的空地蹦蹦跳跳。今儿没晒什么粮食,就不在意这些小家伙,偶尔瞟一眼,还觉得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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