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上春漪 第2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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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一直戴着,不会伤及性命。可若戴久了,突然有一日摘下来,不多时便会毙命。
  当宋琰心里再也没有江淼的那一天……
  那便是他的死期。
  这也是江淼为了保护苏妙漪,做的最后一件事。
  江淼靠着车壁,漫不经心地叩着手里的罗盘。
  愿,宋琰永远不会有越过底线的那一日。
  第121章 尾声(下)
  苏妙漪劫后余生的一个月后, 汴京城里的一切都已尘埃落定、回到正轨。
  知微堂恢复了经营,知微小报再次在汴京的大街小巷兜售叫卖,如火如荼。只是同时, 进奏院也派出了监官,对知微小报和其他冒出来的新兴小报每日一验、每月抽摘检点, 以防“假传诏令”的事再次发生。
  知微小报复刊的第一日,头条新闻便是来自仲氏后人——
  仲少暄在小报上公开了自己仲氏后人的身份, 讲述了在湘阳城发生的一切,并且亲自去祭拜了裘恕,也就是闫如芥。
  那一日, 万里无云、碧空如洗。
  苏妙漪独自坐在知微堂最高处的窗口, 看着报童们捧着小报, 赠给每一个路过的行人, 看着百姓们三五成群,议论着小报上的字字句句。有人感慨唏嘘,有人悄悄拭泪, 有人怒斥着幕后主使, 也有人浑然不在意……
  苏妙漪摩挲着手指上的仙鹤扳指, 目光没有在那些行人身上多做停留。她在四处搜寻,期盼着看到那只曾经见过的黑凤蝶,可一直从天明等到天黑,也没有等到。
  最后,她倒是也释然了, 抬手阖上了窗。
  从此过后, 闫睢是受万人唾骂的卖国贼,而闫如芥,却是忠肝义胆、殉国而死的昭烈将军。世间再无人会将他们祖孙相提并论、混作一谈。
  只是这些身后名, 对闫如芥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春夜静谧,月色溶溶。
  窗棂敞开,苏妙漪闭着眼躺在窗边的榻上,嗅着满院的梨花香气,只觉得心里十分安定。直到腰间忽然缠上了一只手臂……
  “你打算在我这儿躲多久?”
  苏妙漪侧了侧头,躲开那近在咫尺的熟悉气息,然后懒懒地睁眼,看向也挤到榻上来的容玠。
  容玠披着一袭宽松的雪色衣袍,衣襟微敞,乌发披散,靠坐在苏妙漪身边,就像是回了自己的寝屋一般。
  自从法场那日过后,容玠便递了几次辞官的折子,只是宫里都没允。宫里不允,容玠也不上朝,这一个月都称病在家中休养,实际上则是赖在修业坊,形影不离地跟着苏妙漪。
  端王几次去容府,都吃了闭门羹,最后还是请了顾玄章,才勉强见了容玠一面。
  “怎么,我讨你嫌了?”
  容玠随手拿起榻边的团扇,娴熟地替她打着扇,“前几日不是还说,就算我辞了官,也能养我一辈子么?床榻上说的话,不算数?”
  苏妙漪一下从榻上翻起了身,抬手捏住了容玠的嘴,“……休要说这些似是而非的话坏我清誉!我可什么都没做过!”
  容玠挑了挑眉。
  “我是在认真问你。”
  苏妙漪松开他,正色道,“你今日见了端王,他怎么说?”
  “正如江淼所说,他没想真的要你性命,所以安排了人偷梁换柱,送到了母亲那里。”
  “他宁愿用这种缺德的法子,也不肯传一道旨意,究竟是在忌惮什么?而且,刘喜怎么突然就死了,死在谁手里?这些也都没弄明白。”
  容玠摇着扇的动作微顿,沉默良久才道,“别猜了。”
  “为什么?”
  “知道的太多,福祸难料。”
  “……”
  苏妙漪长舒了口气,重新往榻上一躺,不再追根究底,“顾先生都来了,你这病也该痊愈了。就算宋琰不是你心中的的明主,可是现在也没有别的人选。若真惹得他恼羞成怒,可就不好收场了。”
  容玠没有应声,忽然道,“……比起何时病愈,其实我更关心另一件事。”
  苏妙漪漫不经心地,“什么?”
  容玠放下团扇,然后俯身压下来,将苏妙漪困在自己的双臂间,盯着她,“你在湘阳城承诺我的事,打算什么时候兑现?”
  “……”
  苏妙漪眨眨眼,目光越过容玠,“今晚的月亮好圆……”
  容玠偏了偏头,挡住她的视线,“苏行首不会不认账吧?”
  说着,他一只手挪了下来,不轻不重地握在了苏妙漪的腰间,“是谁说,活着回来就给我名分?是谁说,活着回来就同我成婚?”
  “痒……”
  苏妙漪被他掐得一边笑一边躲。
  二人纠缠间,苏妙漪险些就从凉席上栽了下去,还是容玠一把将她捞了回来,随即往后一躺,让她趴在了自己身上,死死按着她的腰,“认不认?”
  “我认!我认还不行吗?”
  苏妙漪的头发全乱了,散在颊边、颈间,发丝遮掩下,那肌肤泛着大片大片的酡红,倒像是刚刚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容玠的呼吸沉了几分,“我明日便让母亲来提亲……”
  “等等!”
  苏妙漪忽地从他身上挣脱开,“不行……”
  容玠仿佛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怔怔地躺了片刻,才缓过神,坐起身来,“……为什么?”
  苏妙漪知道自己临时反悔有些不妥,可一想到扶阳县主来提亲,一想到嫁进容府,她就从苏妙漪变成了容相夫人,到处是束缚,到处是拘囿,她就浑身不得劲。
  “不会的。”
  听完她的顾虑,容玠当即保证道,“就算你我成婚,你也还是苏妙漪,我绝不会阻止你做任何事……”
  “这不是你阻不阻止的问题。”
  苏妙漪小声嘀咕,“苏妙漪在生意场上,可以撒泼、可以耍赖、还可以算计人,可你容相的夫人能做这些事么?”
  “当然可以。”
  容玠的手掌搭上她的肩,缓缓道,“做了容相夫人,你甚至不用撒泼不用耍赖更不用算计,没有人敢给你使绊子,那些你想要的,都会手到擒来……”
  “我不要!”
  苏妙漪蓦地瞪大眼,“我就喜欢撒泼耍赖,就喜欢想要什么自己去争自己去抢……否则我成什么,你成什么了,你是生怕御史台那群人抓不住官商勾结的把柄吗?”
  “……”
  “你为了哄我什么瞎话都说。”
  苏妙漪郁郁寡欢地塞住耳朵,“不想听。”
  屋内安静下来,只剩下院外草丛里的虫鸣。
  不知过了多久,容玠才抬手,覆在苏妙漪的手背上,攥住,移开。
  “实在不行,我还有一个办法……”
  容玠的声音自后传来。
  苏妙漪转头看向他,“什么办法?”
  “你我成婚,但秘而不宣。”
  容玠眼眸微垂,指腹在苏妙漪手背上细细摩挲着,“婚宴也只请亲朋好友。往后在外人眼里,你还是苏妙漪,我还是容玠……但私下里,你我二人得住一个屋檐下,睡同一张榻……如何?”
  苏妙漪眸光微微一亮,却还是将信将疑,“你愿意?”
  容玠掀起眼看她,“你愿意我就愿意。”
  一得到苏妙漪的应允,容玠就立刻将婚事提上日程——先是找了最近的黄道吉日,然后便是三书六聘。还没等苏妙漪反应过来,容家的聘礼就已经在更深夜半时抬进了修业坊,像是生怕晚了一拍,苏妙漪就会反悔似的。
  为了不泄露半点风声,容玠甚至安排好了,在城郊的别院大婚。如此一来,晨迎昏礼,只在别院里绕一圈,便不会叫任何外人瞧见。
  两家的婚事暗地里筹备着,几乎都是扶阳县主和容玠在操持,苏妙漪这个新娘却像是半点没放在心上。
  但知微堂的报探们还是明显察觉出了些异样。
  譬如,开例会的时候,东家竟然会走神。再譬如,她摇扇的频率比寻常更快更急,还有,分明生意上一帆风顺,她这几日竟然还是时不时就对着窗外唉声叹气……
  “你说你有什么可慌的?”
  成婚的前一夜,穆兰特意来别院里陪苏妙漪。
  苏妙漪闭着眼靠在摇椅上,将团扇摇得啪啪响,“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慌了?”
  “你这上火上得额头上都长包了,还嘴硬!”
  “……”
  苏妙漪放下扇子,喝几口冰镇的饮子,问穆兰,“你成婚的前几日,难道就心如止水?”
  “你问哪一次?一回生二回熟,习惯就好。”
  “……”
  穆兰笑着笑着,忽地想到什么,坐起身,“不对啊,你这不也是第二次么?”
  苏妙漪幽幽地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屋子里挂在衣架上的那件嫁衣,一句话都不说了。
  翌日清晨。
  别院里张灯结彩、遍挂红绸,窗棂梁柱上处处贴着喜字。满院的红色将黑沉沉、雾蒙蒙的天都映照得亮了几分。
  今日能来这别院的宾客没有几个,也都不是外人。除了几个长辈,其余的,男子都跟在容玠身后。至于女子,除了已经离京的江淼,则都在屋子里陪着苏妙漪。
  眼看着到了吉时,花轿抬到了苏妙漪出嫁的院子外头。
  容玠身穿朱红婚服,站在花轿前方,眉宇间的冷冽之意被尽数冲淡,取而代之的,是温和脉脉的暖意。就如同冬去春来,高山上冰消雪融、花团锦簇。
  那双似玄潭般幽深的眼,此刻也盛着笑意,剔透如镜。
  直到看见院门打开,走出来的是眼神闪躲、欲言又止的穆兰和苏安安,容玠眼底的笑意瞬间冻结。
  “吉时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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