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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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我帮了皇后一些忙,她又隐约猜到了我的真实身份,所以硬要给我一个县主封号。”萧景姝道,“我推辞不过便应下了,将封地选在了集州。”
  韦蕴的眼睫颤了颤。
  集州是她几十年未曾回去的故乡。
  去年她曾考虑过是否要回故乡度过余生,可又怕那里仍有记得自己面孔的乡亲父老,思来想去之后,还是择了元妙观这样一个有故人、故人又不会对自己身份过多指摘的地方。
  “阿娘若想回家去,只需和我说一声。”萧景姝轻声道,“在那里,女儿也能庇护您不再受任何人的伤害。”
  酸涩感涌上眼眶鼻尖,韦蕴没有立刻做决定,只说:“娘想一想。”
  于是萧景姝给她留了一份国公府的印信,方便她日后给自己写信。
  洛阳的牡丹开得正好,反正成亲的一干事宜萧不言早早便准备好,只待六月于长安新赐的国公府成亲,他们干脆在此多留了几日。
  留在洛阳的第三日夜里,萧不言收到了一封从琅琊传来的密信。
  他披着外袍,在正堂面无表情地将密信在灯盏上点了,送信的暗卫立刻知晓了他的意思,默不作声地退下。
  回到卧房后,萧景姝柔软的双臂缠上了他的腰肢,半仰着脸问:“什么事呀?”
  萧不言触碰着她光洁后背上沾染的被碾碎的牡丹花瓣:“没什么事。”
  他不是个会撒谎的人,语气里刻意的回避听起来实在太鲜明。萧景姝微微挑眉,从榻上捡起一朵还算完好的牡丹砸在他胸口:“不告诉我,我就不和你玩这种花样了。”
  身上尽是黏糊糊的汁液,她觉得自己和白日里喝的牡丹花茶闻起来没什么两样,偏生他喜欢这样。这人品茶品不出个好来,非得拿她当佐料。
  萧不言权衡片刻,放弃了隐瞒:“琅琊那个人身子不太好了,想要见你一面。”
  琅琊的人……公仪仇啊。
  萧景姝已经很久没想起这个名字了,此时即便想起心中也毫无波澜,很是无所谓道:“那就见一见好了,到底是长辈呢。”
  快活的日子过久了,提起以往的憋屈也不觉得有多难受,萧景姝甚至有心思调笑:“说起来,我们第一次见面便是在那个庄子里,成亲前故地重游也别有一番滋味。”
  第一次见面的确是在那里,只是她刚出生,他还什么都不懂。
  萧不言掐住她的腰身,继续做方才没做完的事,喃喃道:“我这一年来总想,倘若小时候对你上心一些,每年都回琅琊看看你,你是不是会好过一些。”
  萧景姝哼哼唧唧:“反正如今过得也不错。”
  五月,萧景姝在琅琊的山中别院里见到了公仪仇。
  他身子本就不算好,又被困在这方寸之地什么都做不了,心神郁结之下,整个人一日日衰败下去。明明不过而立之年的人,发中竟已掺了银丝。
  在萧景姝打量公仪仇的同时,公仪仇也在看她。她这些时日定然过得很不错,整个人像是被精心照料的牡丹花,丰腴明媚,尽态极妍,任谁看了都挪不开眼。
  公仪仇却将目光移开,看向一旁面无表情的萧不言,冷笑一声:“还以为你会像护食的狗一样把她圈起来,没想到你倒舍得放她出来见我。”
  这一年来公仪仇虽被关在这里,可萧不言并未让看守的暗卫刻意封锁外界消息,是以公仪仇很清楚外头发生了什么事。在年初知晓“萧泯”身故的消息后,他气得砸了一套茶具。
  他当年毫不犹豫舍名换姓的原因之一,也是因世上还有一个承载着陆氏血脉的萧泯。他以为终有一日这个外甥会告知世人萧不言就是萧泯,是陆琼的儿子,延续了陆氏的荣耀,可万万没想到如今萧泯也不复存在了。
  公仪仇只觉得萧不言没心没肝,如今看到他心中生出的怒气远胜于看到萧景姝,自然也说不出什么好听话。
  “您未免将自己看得太重。”萧景姝原本毫无波澜的心绪被他的难听话激得翻涌起来,讽刺道,“我不过是想带郎君一起来看看自己住了十几年的地方,顺带瞧一眼您的悲惨模样解解气罢了。”
  公仪仇终于再次将目光转向她。他的眼底一片浓黑,像是翻涌着无数波澜,又像是什么也没有。
  萧景姝已做好同他唇枪舌战的准备,怎料他却用此生对她最柔软温和的口吻道:“七娘,我听说你们要成亲了。”
  萧景姝身上寒毛倒竖,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是又如何?”
  他沉默片刻,缓缓道:“日后你们的第二个子嗣,可能姓陆?”
  萧景姝还未回应,一旁的萧不言先当机立断道:“不能,我们没打算要孩子。”
  可公仪仇却当没听见,仍旧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萧景姝心中有些发笑,微微俯下身平视着他的眼睛:“先生,您是忘了给我灌绝嗣毒的事了,还是忘了我被您教得多厌恶自己的出身了?”
  盘踞在她肩头的乌梢对着公仪仇呲牙咧嘴。在萧不言习惯一直牵着萧景姝的手之后,它迫不得已离开她的手腕换了个新地方当窝。
  公仪仇低声道:“……我知道了。”
  走到山脚下时,萧不言仍在因知晓萧景姝被灌过毒药而生气。萧景姝刚想开口安慰他,却见半山腰山庄处升起一股滚滚浓烟。
  她的面色陡然一变:“那个方向是……小佛堂!萧不言,那里面有……”
  “我知道。”他沉声道,“不用担心,他们在别处也有供奉。”
  烟雾越来越浓,隐隐可见火光闪烁。萧不言对身后侍从打了几个手势让他们回去看看情况,自己却没有回去的意思。
  他心知肚明这把火应当是公仪仇自己放的——这个了无生趣的人或许已经自绝于世了。
  皎皎应当也猜得到。
  但他们谁都没有提起。
  六月夏夜,长安城定国公府檐下挂满红绸,灯笼映得院墙泛暖。萧景姝穿青绿礼袍,头戴金饰,以团扇掩面踏过锦毯。萧不言着红袍玉带,诵完却扇诗,接过她手中丝扇。
  庭中鼓乐声中,胡姬起舞助兴。礼官高喊“合卺”,新人用银杯共饮交杯酒,席间宾客纷纷掷玉器、珊瑚入铜盘为礼。仆从抬来三牲祭品,按礼制摆上青案。
  梆子敲过三更,侍女剪短烛芯。新人衣摆相叠着步入内室,满院朱紫贵客仍在庭前笑谈。定国公门前的红绸随风轻晃,直到东方泛白。
  府中,因新娘身有不便并未洞房的新人靠着研究丰厚的礼单消磨了大半夜的时光。
  “苗疆居然也有送礼来?让我看看……”萧景姝坐在库房的地毯上,有些讶异地打开锦盒,“催我们赶紧带乌梢去孵蛋的信件,还有……一对情蛊?”
  可保两情相悦者忠贞不渝长相厮守,可让痴恋者得偿所愿不受煎熬。
  萧景姝轻嗤一声,将一对芝麻大小的蛊虫喂给了肩头的乌梢,对着萧不言挑了挑眉:“不是出自真心的爱意,我不要。”
  萧不言笑了笑:“我知道。”
  倘若爱意可以被操控,人与物件又有何异,七情六欲又哪里值得他费心探索。
  爱的惑人之处就在于无从预料,不可捉摸。
  譬如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愿为某个人献上生命,而皎皎也从未想过自己会将一颗真心尽数捧出。
  永泰三年,距大晋上一次开功臣阁已二十余载。帝后重开功臣阁,增二十余年间文臣武将十二名于其中。
  陆冕、陆琼、辛随、萧不言等人赫然在列。
  有人对陆氏父女入阁之事颇有微词,但见功臣阁中还有隆庆帝晚年开阁时刘忠嗣的画像,又悻悻闭上了嘴。
  的确不能以历任帝王对臣子的喜恶当做入阁标准,要看臣子的功绩。陆冕的功绩无疑是够格的,陆琼作为隆庆三十几年间唯一的女将,又曾是当今皇后的伯母,无疑也是够格的。
  有计较旁人够不够格的功夫,还不如自己多努力!不和辛相公以及定国公这等非常之人相比,也得像陈相公看齐!
  瞧瞧人家陈相公,在看着自己的画像入了功臣阁后立刻致仕回家含饴弄孙了,时机掐得多么好!早他几年休致的王相公就没捞着进阁!
  永泰五年,皇后再次诞下一女。生产之时极为凶险,多亏在外游历的永宁县主及时赶回,行秘法将其救下。
  皇二女得名“遂”。
  永泰八年,帝后立长女卫玄为皇太女。同年,永宁县主与定国公夫妻出海游历,两年后方归,献舆图、新粮、草药与海外异族数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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